那一天,天气预报上说有雷阵雨,然而,我们从枞阳去往浮山,却只见,早晨的浮山,披万缕朝霞包围,云在天空,遮掩去浮山的路和浮山高大而挺拔的银杏、香樟树,没有看到雨,只有清爽的空气和天空打开的云朵,仿佛是一种愉快而又幸福的游历在对我们召唤。
其实就是云在召唤。
浮山,八百里皖江彩练上多娇的明珠,与霞光、与缕缕云雾将寂静的天地填满欣欣活力。
浮山,是亿年的白垩纪早期的古火山,怀揣生命之火,在如水的岁月中,呈现出岁月的沧桑,沧桑就是时间的面目。
浮山,伴着长江仿佛浮在水面之上,云雾缭绕半山,山顶若隐若现,是过滤掉内心杂质的闪烁光芒的一颗朝天明珠。
浮山,俗称“浮巢山”,位于安徽省枞阳县境内,是国家地质公园、国家森林公园、安徽省风景名胜区。枞阳县的浮山,是幸运的,更是格外幸福的。唐宋的孟郊、白居易、范仲淹等均来此游览,在青蓝的诗歌色系里加入了很多的想象,为浮山抒出最深的情感告白,方苞、方以智、刘大櫆、姚鼐等都不止一次地在自己的著述里表达想要终老于此的愿望。
方苞在《再至浮山记》一文的开篇就写道:“昔吾友未生、北固在京师,数言白云、浮渡之胜,相期筑室课耕于此。 ”由浮山的路远处幽而感人生的境遇,“能常保其清淑之气”迎着阳光从不同的角度反复体悟,站在浮山的山顶,会有别样的感受,已经不是访山、游水的过客,而是山水的朝圣者。浮山山浮于水,东西南北皆水汇,水像是被明代儒学大师王阳明的《寄题浮山》、刘大櫆的《浮山记》、方苞的《再至浮山记》在历史长河里漂洗过一样,这里的风景纯净而透明,一如《再至浮山记》里告诉人们,在任何条件下都要保证清淑之气。
品读古藤缠树、石壁生辉,仰望飞来峰巨石,自由地来,自在地去,惊叹于雨泻四时洗心亭的雅致,领略了小虫将天籁藏在树梢,藏在小径,藏在石头的缝隙里,藏得自然,藏得不露声色,化解心灵的苦闷,消除一身疲惫,给你一身的轻松。每一块石头、每一根松针,沉淀的历史是真正的天籁。浮山有声,看起来写的是历史诗情,落脚的是人生里的现实,峰崖竞胜时心怀高远,才不会成为过早匍匐在地的人,不会有过早匍匐在地的人生。从王安石、欧阳修、苏轼、黄庭坚的梦到明代儒学大师王阳明、明代理学家方学渐的梦,诗人们的想象在诗歌的长河里飞扬,从古代诗人到现代诗人诗化浮山、再赞浮山,浪漫地以山隐喻中国梦的历史源流和文化传承。
我们走进你,踏着层层叠叠的脚印,在摩崖石刻的文学记载里无限放大,在山顶将个人的悲欢无限缩小。无论放大与缩小与浮山均无关系,浮山还是浮山,是禅山,是文山,是火山。坚硬的山体像骨头,山里发生的故事,如同骨头一样的坚硬持久传承而又有迷人的谜,而层层叠叠的脚印仿佛是要来解开谜团的钥匙。浮山与天下的山各有相通之处,都是一片苍茫,都是块块石头垒成的山脉。石头在山脉的体积里,作为坚硬的骨骼担当了抵抗的重任,以坚硬抵抗时间的摧毁,抵抗风霜的流转,石头让山脉与时间在和速朽的事物的比对里,从山后坚挺,从细小的缝隙里生长,晒着太阳吹着风,推动着地质历史的变迁。我在地上捡起其中的一块薄薄小石,听同伴说起颠覆思维的难以置信的不是浮山的景色,而是景色之中普通到难以再普通的浮山石,不管是小如珠玑还是大如磐石都可以在水中漂浮。浮山,是一座让石头开化的山,让诗心如一叶扁舟漂浮在水上。
我走到河边,坐在河边,在河边将石头放入长满皱纹的河水里,看着石头在水上越漂越稳,我并不想深究这是为什么,只是呆呆地看着浮在水上的石,脑子里产生浮山飘浮的许多幻象。
石头在水里,越来越轻,心也就跟着这一块薄薄小石轻了些许,直到它轻到漂去明日的曙光里。(方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