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
来源:王忆南 2024-11-20 16:21:43 责编:于迟

窗外灰扑扑的老楼静静地站着,五彩的玻璃在深夜中黯淡地闪着微光。破败的铁制屋檐摇摇欲坠,生锈的栏杆上爬满了青黄的爬山虎,这老楼上唯一的生机,也在深秋寒风的威逼下,蔫蔫地低下了头。

我家对面,曾是一排老楼。随着时光的变迁,这群老楼也都陆续地被拆光了。最后,只剩下我家窗外的这栋老楼孤零零地在风雨中苟延残喘了。

我不喜欢这栋老楼。它的基调是灰色的,它用它宽阔的肩背挡住了照进我家的所有阳光,这使得我家总是阴冷潮湿的。它那灰黄的面庞、沧桑的躯体使得它在周围这些有着鲜艳外套、年轻脸蛋的“青年人”中格外的腐朽、荒唐、格格不入。

老楼不会笑。它总是用它那忧伤、哀淡的目光深深地望着我。我竟时常觉得,似乎有满腔的话语要从它墙皮上的裂缝处溢出来——它要告诉我些什么。但这满腔的热情也只有白天才会流露出来,一到夜晚,老楼就像披了隐形衣似的,遁入无尽的黑暗中沉沉睡去。

我与窗外的老楼,一直如此地度过头十年的岁月。我总是竭力想弄懂老楼那深邃的凝望中,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?

一天清晨,天未亮。我被几个繁杂的乱梦惊醒。再欲睡,已全然找不到困意。我刚起身拉开窗帘,视线猛地被老楼吸引。老楼的身线被微微欲绽的日光染得金灿灿,平日里的老楼都是缩着背、蜷着腰的;而此刻的老楼却像新生兵一样挺直了腰杆,全然不是平日里的模样。

我静坐观日出。太阳一点一点地从地平线上跃起,天空由藏青色逐渐跳转为玫金色。老楼的脸也竟像浓妆淡抹的小姑娘似的,一点点的红艳起来,逐渐染成黛色。太阳纵身一跃跳到了最高点,老楼也慢慢褪去了陈旧的外衣,穿上瑰色的新衣。这样的老楼,竟也与周围那些年轻人差不多了。

我无比惊叹地赏完了整个老楼蜕变的过程。此时此刻的老楼,眼中已不再是平日的那种无望、哀冷,它的眼中,溢满的都是光,都是希望。

我仿佛看到了老楼在初阳的照耀下,一点点地变得年轻——那时的它,窗玻璃还是干净明晰的,栏杆还是铮亮的,身上似那种刚刷完水泥的刚朗的灰,爬山虎是有的,可它不是如今枯黄的一小簇,而是茂盛青翠的一大丛……它每层楼中,都住着人,“铿啷铿啷”的炒菜声响起,孩子们的嬉笑声在楼层间回荡……充满朝气,经久不息。

我终于懂了,老楼那目光中藏着什么。有对同伴都不在只留它一人的孤独,有对自己现在凄凉处境的无奈、悲凉,有对昔日荣华的怀念向往……它经历了太多太多,历史和时光于它身上勾勒了浓墨重彩的一笔,它借这日出,最后在为它不平凡的一生跳出最精彩的一支舞蹈。自此,华筵终散场。

某天,老楼在一片轰鸣声中,一丝悲壮的倒下——它终于被拆了。看着窗外空荡荡的草地,我心想——那日它眼中的光,也是一种释然吧……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补记:老楼都在的时候,不乏熙来攘往的人群和鼎沸嘈杂的声音,如今变换了存在的方式,当初极具烟火气的景象已入地——呼来啸往的地铁一定有它的前世和来生。(安徽工业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院 王忆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