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盏老旧的台灯依旧立在我的书桌上。
儿时,我常住在爷爷家。我总爱赖在爷爷的身边,在他的老书桌上写作业。爷爷就带着老花镜,静静地看报,时不时拿出从孝感带回的钢笔练一练字。台灯静静洒下暖阳般的光晕,拂在我与爷爷的身上,墙上映着一大一小的影子,依偎在一起。
“写字无论如何,都要方正有力,否则就不如不写,做人也一样。”爷爷当了一辈子的兵,为人端正,他的字如同他人生的写照,遒劲有力。一、二年级时,爷爷常常从背过后握起我的手,捏着我的手指,带我一笔一画的书写,在纸上留下如刀刃般的字迹。他的手带着因长年握笔留下的老茧,手掌宽大粗糙而又不失温暖。灯光下,我在他的怀中仰起头,看见了他专注的目光和在光下一闪一闪如辰星般的白发混在鬓角中,厚重的镜片反射出温柔的光晕投入我心中的海。
小学四年级时,我要转去市区上学了。临走时,爷爷执意要把那盏台灯塞给我,“收着吧,写作业用的着!”我拗不过爷爷,只好带着这个老旧的台灯去了新家。回到家我就将它放在衣柜上,不曾拿下。
然而一个冬天,爷爷病了,我和父母连夜赶回了县城,爷爷仍旧戴着老花镜,拿着报纸,只不过从桌前躺到了床上。白得刺眼的白炽灯照在爷爷蜡黄的脸上,我的脑中闪过那台灯的身影。爷爷的脸消瘦了许多,颧骨高挺,但凹陷下去的眼睛仍然焕着光彩。
“现在写的字怎么样啦?”爷爷在报纸某处指了指,“来,写一个给爷爷看看。”我写一行,爷爷摇了摇头:“不行,你太浮躁了……”接着颤颤微微拿起笔写下一行刚健有力的字,“写字就是最好的放松。”我默默坐在床边,望着他早已青丝变白发。
而如今,每当我打开这盏灯,它仍能从烧黄的灯管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,透过那如纱布的光线中,我好似仍能望见那个板正的身影,他依旧坐在我的身旁,拿着钢笔,起身走进光晕中,探看我的书本。仿佛爷爷从未离开过我,离开这盏温暖的台灯。
灯下,我一笔一画地写书写着汉字。家中陆续买了一些新灯,但仍放不出如这盏灯中的光芒,它温柔的光芒夹杂着爷爷的教诲,融入我的血脉与灵魂。
我心中的那盏灯,点亮我黑暗的前方,温柔地染亮黎明。灯下,不仅有光明,更有心灵的归处。(郑雨欣)